还在短视频里和“假靳东”谈恋爱的老年人们

编者按：从自由的角度，不少创作者都表达过对监管的复杂情绪。但当行业自律无法阻止行业乱象时，谁来为被伤害的用户负责呢？本文讲述了老人这样的弱势群体是如何被有害内容伤害的。可以引发的思考则是，我们可以做什么来避免这种情况。

持续三年的假靳东，依然在诈骗老年人。

上月底，媒体报道一位68岁老人在抖音陷入骗局，欲与假靳东谈恋爱。而和68岁老太太谈恋爱的假靳东，其实都是一些公司非法恶意剪辑视频和后期配音。

经过互联网洗礼的年轻人，一眼就能认出粗制滥造的虚假视频，但对刚刚接触互联网不久的老人，却丝毫分辨不出来视频的真伪，不仅亲密地称呼骗子为宝贝小东弟弟，三年来还为他的直播花费了三万多元，甚至不顾68岁高龄去扫大街、捡垃圾卖钱给假靳东刷礼物。

这些假靳东目的并不是要和老年人恋爱，纯粹是为了骗取养老金。他们不断更新恶意剪辑的靳东视频，然后24小时直播向老年人索要礼物，并主动私聊上当受骗的老年人要钱。

早在2020年10月就曝光过一例假靳东的诈骗事件。江西61岁的黄大妈声称要嫁给演员靳东，并表示：靳东已在全网向她告白，所有玩抖音的都知道。

随即靳东工作室正式回应：靳东目前从未在任何短视频平台开设账号，靳东系列账号均非本人，将通过法律途径追究相关主体的法律责任。

在短视频爆炸的时代，依靠短视频和直播来诈骗老年人，已经成为一条黑色产业链。

老年人走不出直播间

随着互联网的不断下沉，不会拼音输入，上网最频繁的动作是复制、粘贴、转发和点赞的老年人，逐渐成为拓展流量的新目标。骗子们也逐渐瞄准了老年人。

老年人用户，被短视频平台称之为银发族，QuestMobile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8月，银发用户月活跃用户规模达2.97亿，同比增长12.5%，月人均使用时长121.6小时，同比增长8.6%，增速明显高于全网平均水平；其中，银发人群线上消费能力1000元以上及中高消费意愿活跃用户规模分别为1.98亿、2.05亿，同比增长10.6%、10.2%。

银发族数量急剧上升，让不法分子有利可图，于是纷纷盯上老年人生意。刚刚过去不久的央视3·15晚会，也曝光了直播间的儿子们。

这些儿子们其实就是带货主播，他们的话术非常低俗无下限，在直播间大声叫嚷：所有爹妈们，呼叫回家，收到评论区回复、阿姨你吃，这个可以治好你的小瘤瘤、爸爸妈妈，下方小黄车直接拼手速，给我炸！

为了让编造的剧情更真实，一些主播甚至搭建了医院病房当做直播间背景，不但病床、氧气瓶一应俱全，还让自己的主播扮演肿瘤医院的医生，拿着不明所以的瓶瓶罐罐声称：它就是肺的特效药，知道吗？关键时刻它能够把我们的肺保护起来。

据央视曝光，这些特效药其实就是一种压片糖果，一盒成本仅1.2元，但主播抽成极高，甚至高达90%，直播间售价99元，主播含泪净赚90元。

就是这样离谱的剧情，很多家里的老人们却深信不疑，甚至一些身患重病的老人拿出自己的救命钱购买这些特效药。

上当受骗的消费者都有非常显著的用户画像，基本以40岁以上居多、所处地域多数为四五线城市或县域地区。而这些用户基本为独居为主，身边缺少子女的陪伴。

而主播们就是抓住了老年人们缺少情绪价值供给的缺点，不断地呼唤爹、妈，让情感含蓄的中国老人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最终，老人就在这一声声甜言蜜语里，迷失了自己，被掏空了养老钱、治病钱。

在短视频平台找情感

中心化的电视曾经是中国老人最普及、最权威的信息获取来源，电视上播出的节目、电视剧、广告对他们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和情绪价值。空巢老人、鳏寡老人靠着一台又一台老旧而闪烁着雪花的电视机，度过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晚。

随着短视频的普及，电视的影响力、传播力被抖音、快手等新媒体迅速蚕食，老年人们开始在新的世界寻找慰藉。

除了搭建虚假直播间来卖假药之外，短视频平台还流行过老年版豪门恩怨。

欠钱不还手撕小三儿女不孝抢夺遗产不伦之恋……一系列夺人眼球，错综复杂的情感大戏，以直播的形式在快手的深夜档上演。

普通人眼中尬得抠脚的剧情，在缺少认知能力的老年人眼中却刚好合适。

而这些老年版豪门恩怨的创作者也不是乐于公益，花时间、人力成本为空巢老人带来快乐。相反，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拍摄老年人爱看的恩怨情仇纯粹是为带货服务。

老公出轨，为惩罚渣男和小三，妻子直接把老公的首饰店全部在线卖出，不要998，只要98，黄金首饰带回家……

主播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但妹妹被养父养母虐待，碰巧坏人名下都有公司，于是就把他们公司的产品抢过来，低价给直播间的粉丝作为福利……

豪门少爷发现被朋友骗钱，宁可在直播间免费送五千万的货，也不能便宜了骗子……

每每到了高潮阶段，入戏的演员就迅速调整状态，变成专业的主播，喊着口号开始了带货。大到手镯珠宝，小到拖鞋棉袜，品类极为丰富。

而老年人们则被一幕幕狗血剧情感动，用带有错别字的文字消息、简单的表情包、浓重口音的简短语音，表示着对剧情角色的关心与支持。然后纷纷掏出自己的养老金，开始买下主播们口中的低价商品。

这些主播收割老年人的套路大致相同，都是自导自演夸张、狗血的苦情戏码，在直播间里高浓度的情绪价值供给，一旦老年人沉浸其中，就诱导他们激情下单。

卖出的商品也多半是不知名工厂生产的假冒伪劣、残次品、三无产品，一旦售卖出去，消费者想要退货、退款就会百般受阻。

老人在子女那里缺失的陪伴，在骗子主播们这里得到了满足，只是养老金不断地消失，空留一地不敢吃、不敢用的三无产品。

直播间的老年人相亲

据第七次人口普查的数据，我国老龄人口已经超过了2.64亿，约80%的退休群体无法与子女同住；其中，包括丧偶或离异的老人在内，中国单身老人的数量占老年人总数的25%~30%。

缺少伴侣的老年人，也成了部分人的生意，网络红娘成了一个颇为热门的行业。

据了解，网络红娘主要形式就是在直播间，红娘开启直播间后，先邀请几位女嘉宾加入，再一个个邀请男嘉宾。这些均开启摄像头的老年人，在直播间介绍自己，并互相提问自身条件。如果有女嘉宾有意向，就是配对成功，如果不愿意，就快速踢掉邀请下一位。

这样快速配对的相亲模式，很受老年人的青睐。每次网络红黏开播，都有数万老年人围观直播间，并踊跃报名参与，试图在直播间寻找真爱。

但老年人直播间相亲，看似很高效，背后却是无人监管。婚托是最常见的一种，很多女嘉宾其实是网络红娘提前找好的婚托，一旦和男嘉宾牵手成功，就开始索要彩礼或三金，等东西到手，就拉黑走人。

同时，以相亲名义来骗色的男嘉宾也不在少数。很多没有离异丧偶的男嘉宾，在直播就开始擦边，或者加了女嘉宾的微信，就是色情骚扰。

不管是直播带货还是直播相亲，情感世界如同荒漠的老年人，在一片陌生的互联网世界来寻找爱情，这比年轻人更有勇气，但不正规的行业、缺少法律法规的监管，最终让大部分老年人失望而归，人财两空。

今年2月，快手官方就针对直播中的恶俗炒作行为予以处罚公告，其中在重点治理方向中明确提到禁止以虚构剧情进行虚假营销或兜售虚假产品。

平台的调理条规看似很美好，但是依旧难以界定违规，尤其是不能用年轻人的认知水平，去决定老人的理解能力。在网络世界，老年人更容易被攻陷。他们对于这些新事物并没有形成全面的辨别能力。

老年人需要平台更好的保护自己的权益，也渴望一个真正情感直播来缓解情感世界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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